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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美好的故事,其中都要有一個非常誇張的起頭,

當然,我的故事也不例外。


在古老的鄉下,有一間醫院,

在醫院的旁邊,有一顆櫻花樹。

這顆櫻花樹,有別其他的同種,

它不在冬天開花。

一年四季中,它只挑夏季開花,

它的花期,不超過一天。



只有那一天,每年都是相同的那一天,

櫻花樹上的花苞,會全部都一起綻放,

像是用盡了它所有的力氣一般,毫不保留的綻放,

隨風落下的櫻花,像首優美的詩,像幅天然的畫,

美的讓人不敢相信,美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美的讓人癡癡的望著櫻花樹,感覺時間就這樣停住,

美的,讓人不自覺的留下眼淚...



過了綻放的那天後,整顆櫻樹,就像是枯萎了般,

完完全全沒有生氣,就連樹幹上的小樹葉也都完全脫落,

活像顆死樹,任誰也看不出來,前一個晚上,它是如此的美...




即使櫻花綻開是如此的美麗,村民還是很討厭這顆櫻花樹。

他們認為這棵異種,原本就不該屬於這個世界。

「哪有櫻花會在夏天開的阿?這根本就是個不祥的詛咒」

「要是這個村子不將樹給除掉,沒人敢保證接著不會發生什麼天災人禍」

反對櫻花樹存在的聲音起起落落,不曾間斷,

在反駁聲浪與櫻花美景共存的矛盾下,一天天的過去了,

沒人知道,過了今天,櫻花樹還會不會在,

只知道,這顆一年只開一次花的樹,是這個村落的傳奇...



我,是一位報社的菜鳥記者。

對報社來說,放著這種奇譚而不去採訪,乾脆關關掉算了,

於是,我被派來採訪這件事情。

其實,是大家不願意跑這種新聞,

大家寧願去採訪國會的拳打腳踢,去採訪政治的你爭我奪,去挖藝人的秘密,

也不願去跑這種令人感覺毛毛的的新聞。

我被派去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問一些村民對這棵樹的看法,然後寫一些建議事項。

所謂的建議事項,當然就是將樹給除掉的建議,

為什麼要這樣寫?這個問題去問那個荷包賺滿滿的老總會比較快,

聽說這次他從村民那得到的"回饋",足夠他將這新聞登在頭版還綽綽有餘。

我只是個年輕的菜鳥記者,沒辦法反抗上頭的指示,

論資歷,也輸給那些資深的前輩,

所以,得知要去採訪這個這事情的隔天,我起了個大早,

揹起了一些簡單的採訪用具,前往那個村子...



坐了不知道多久的車子,一路從火車坐到公車,再從公車變成走路,

從城市到了鄉下的我,感覺好像是放了個小假,

沿途的風景,真的是非常的美麗,

感覺這趟,好像也沒有白來。

聽起來像是在安慰自己的話,但我心中確實是這麼想的。


徒步了半個小時左右,我來到了那個村莊。

確實,是一個小型的村莊,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樸實。

小溪旁,有婦人抱著衣服在清洗,小孩快樂的在一旁追逐玩耍。

我的前方,一台看起來很新的腳踏車朝著我的方向騎了過來,

所有的小孩子,眼睛瞪的跟銅鈴一般大,目光全在那部腳踏車上,

真的是很純樸的鄉下,連腳踏車都是很稀奇的玩意兒。

腳踏車的在我的身旁將停了下來,一堆好奇的小孩馬上衝過去那邊東摸摸西摸摸的,

腳踏車的主人則是禮貌的伸出手跟我問好,順便自我介紹。

「聽說,您是報社派來的記者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哈哈哈」

我只是一名菜鳥記者,哪來的大名,這恭維很明顯就是公式化的一個過程。

而且他的笑聲,給我ㄧ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這麼油條老練的應對方式,我猜,他應該就是村長了吧。

「我是這個村的村長,我姓郝,叫郝友虔」

還真是一位"好有錢"先生,頸子上的金條,都快把他肥肥的脖子蓋掉了。

報導的事情,他一定"貢獻"良多。

中年男子介紹中不忘從口袋掏出手帕擦著滿頭的大汗,

看來騎那一小段的腳踏車,對他老人家的影響力可真不小,遠遠超過走了半個鐘頭來的小弟我。

「我們先進去村子裡聊吧,先讓小的好好招待您...」村長伸出他油膩膩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說真的,我很不喜歡那種感覺。

「不了,我想趁現在好天氣,去看看那顆櫻花樹」

我不希望來鄉下的好心情,被咱們的"好有錢"村長給掃光,

而且,我有點想趕快看到那傳說中的櫻樹;也想趕快的,脫離這個阿諛諂媚的地方。

村長被我這一說,似乎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告訴我,報社怎麼會派這種人來阿?

雖然只有一閃而過的瞬間,我的確從他眼裡看見了不屑的眼神,

「哈哈,先生這麼勤奮阿,那我們也不好意思打擾您工作,恩...阿梅阿!」

村長望了望大家,只見所有人的眼神都在逃避村長。

他指了指一位年約16、17歲的女孩,那兩個眼睛仍然直視著村長的可愛女孩。

「妳帶著先生去看那顆櫻花樹吧,等到先生做完事情之後,再把他帶來我家裡用餐阿!」

村長仔細的吩咐著阿梅,並且又叫人牽來了另一輛腳踏車,

指示我們騎著這輛,和他的腳踏車前去。

「一定要把先生給帶來我家用餐喔,不要忘記了」

我們都已經騎了一段路了,還聽到村長不停的在後面吩咐這句話,只是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快要聽不見了。

我心想,終於可以擺脫油條村長了。

看著身旁的阿梅,我很多的疑問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女孩沒有被那些人給污染,所以問她,才是最準確的。

「我說...你叫阿梅是吧?妳為什麼不像大家一樣避開村長的眼神就好,難道妳不像大家一樣害怕嗎?」

我的話說完,阿梅頭轉了過來微笑的看著我。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漂亮到我願意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內心的。

「因為我也很喜歡那顆櫻花樹阿。偷偷跟你講,你不要跟其他人說喔!」

我對她點了點頭,一方面我不是爪耙子;另一方面,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想跟我說什麼。

「我在很小的時候,曾經偷偷的來到那個醫院旁邊看櫻花開。那景象,我到現在還記得」

阿梅講話的時候,眼底閃爍著一點淚光。我知道,那是感動的淚光。

「那次我騙媽媽說要去同學小玉家裡寫作業,後來我就看到那一幕,深深印在我腦海的畫面,」

「後來,媽媽發現了,把我又打又罵,從此以後,我都不曾再接近過那櫻樹了。」

「好不容易有這次的機會,我當然不能錯過!連媽媽的沒辦法出聲阻止我!」

她帶點叛逆的個性,讓我知道,其實鄉下人跟都市人一樣,都還是會有青春期這玩意的,只是鄉下人似乎比較單純。

阿梅一直持續的描繪著她腦海裡的櫻花盛開,我的思緒已經飄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那棵樹,要是真有這種動力,讓一個女孩從小時候只望過一眼,到現在都還深深的記得,

那肯定是一顆非比尋常的樹。是什麼動力,讓它成就這種傳說,讓我體內記者的血液慢慢沸騰...


阿梅跟我莫約騎了10來分鐘,我們到了一間白色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那間建築物,看起來已經很老舊了,從破掉的窗子望進去,懸壺濟世的牌子,歪斜在屋子的角落,

雖然屋旁爬滿了藤蔓,但可以看的出來,

是了,就是這一間醫院!

我的手,有點微微的顫抖。我知道,這是我開始有點興奮的徵兆。

「先生,我們到了,那顆櫻樹,就種在這醫院的背面」

阿梅也興奮的繃繃跳跳繞到醫院後面去,我趕緊的跟上她,去一探這櫻樹的面貌。



老實說,到了後面,我有些失望。

「阿梅,這...就是妳說的櫻樹嗎?」我看著面前老邁的樹幹,回頭問道。

「不可能錯阿...就是它阿,位置都沒有變,但是怎麼會變成這樣」阿梅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在我們面前的,真的是一顆老樹。

老到我覺得只要一陣強風吹來,它就會隨時的被折斷似的,

要不是阿梅很肯定它就是那顆櫻樹,我還真會認為這實在是太荒謬,

帶我來找一顆死樹,然後還要硬掰說它是那顆櫻樹,

但我說過,阿梅的眼睛告訴我,她不會說謊。

而且樹的周圍,用安全第一的黃條子圍了一圈,

這是我今天看到,最接近都市人的東西。

「應該,就是這棵樹沒錯了吧,不過都枯成這樣了,我看也沒什麼好採訪的了」

我心裡已經擬好稿子了,

"老邁的櫻樹,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性?"然後慢慢的用文章,淘汰掉這棵老櫻樹。

我也不想丟了工作,也不想得罪到什麼人,所以還是順著上頭的意思,給個定論就行了,

對誰,都沒有損失。

正當我要誇自己真是個當記者的料時,一位年邁的老先生,拿著掃把,從醫院的一角走了過來,

他默默的掃著地上的落葉,像是這間醫院的管家一樣,即使它已經年久失修,老先生還是默默的清理著。

正當我想開口問:先生,您是人...還是鬼時,外頭突然來了兩三個小鬼頭,

他們偷偷的躲在牆角,以為大家都沒看到,其實只要不是瞎了,都知道他們幾個在那邊。

帶頭的那個,從地上撿起了一顆比手掌還小一點的石頭,對著櫻樹瞄了瞄,

咻---咚!

正中目標,老邁的櫻樹,被擊中的地方,流出白色的汁液。

老人很生氣的舉起掃把,作勢要打過去,嚇走了那幾個調皮的小鬼。

那些小孩邊跑還邊得意的叫"妖怪樹,妖怪人,你們都是大妖怪"

聲音慢慢遠離,只留下老人的喘息聲,和蕭蕭的風聲。

「看也看夠了吧,這棵樹不會砍,永遠!!!」

老人氣喘呼呼的回頭看著我們,我們也覺得很莫名奇妙,感覺像是被誤會了什麼。

「我是XX報的記者,想要來採訪一些...」

我話還沒說完,老人掃把就揮了過來,我急急忙忙的躲開,阿梅則是老早就閃的遠遠的,怕被突如其來的一揮給擊中。

我不理會老人繼續的咆嘯,往櫻樹那裡筆直走去。

老人以為我又要對櫻樹怎麼了,掃把又是一揮,閃都不閃的我,直接命中。我的肩膀,瞬間感到疼痛不堪。

強忍著疼痛的我,從背包裡拿區了一些乾淨的布,那是我的備用毛巾,幫那棵老邁的櫻樹細心的包紮上。

「我家也是有種花草樹木的,看到這些東西受到傷害,我跟你一樣難過。」我是說真的,很難過。

老人看到我的舉動後,手中的掃把鬆了下來,他緩緩的坐到了櫻樹下,用手撫摸剛剛被我包紮好的地方。

而阿梅,則是過來撫摸我剛剛被老人打傷的地方。

應該會瘀青吧,他真的用很大的力氣打過來,我要是身體差了一點的話,肯定暈過去。

老人持續的撫摸著樹,對著它輕聲細語的說話,感覺,它就像自己的家人一般,我被這個畫面,小小的感動到。

「抱歉剛剛對你下手,我以為你也是那些要來砍樹的人。」老人點了一根菸,順手就遞給我,

但是我不抽煙,我順手就將他插在櫻樹下,隨著煙徐徐的上昇,時間彷彿走的特別的慢似的。

「為了表示我剛剛的失禮,我就提供給你一個事情吧」時間過了蠻久之後,菸燃燒到了盡頭,老人開口說道。

對一個記者來說,有人肯分享故事,當然是最好的,我拿起很簡單的紙筆,準備紀錄老人的談話。

「這是一個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那些年輕一輩的人,幾乎沒有人知道,這顆櫻樹的由來...」

「真的知道的話,他們才不會這麼處心積慮的想除掉它」老人說著,眼洭竟已泛起了淚水。

看來,又是一個動聽的故事...



老人表示,他以前,是這一家醫院的院長,

他說出來的時候,阿梅還驚訝了一下,感覺她好像有看過這人還是接受過他治療一樣,

我是覺得還好,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可能對一家醫院不棄不離成這樣。

他說,從前這裡,是沒有櫻樹的,以前這裡就是前排的兩排松樹,跟左邊的一顆大榕樹而已,根本就沒有櫻樹這東西。

這顆櫻樹的來源,是從前在村裡,有兩個很好的青梅竹馬,

男的很愛惹事生非,女的很乖、功課也很好。

會認識他們主要也是男的太愛打架了,跟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三天兩頭的往醫院報到。

而女的,總是陪在他的身邊。

雖然她每次的理由都是"你爸不放心你一個人來,所以找我這鄰居陪你",或是"怕你來醫院又找人打架"之類蠻爛的理由,

但從那女的的眼中看的出來,她還是很擔心這個男的。

回去的時候,都還一直不停的跟他講"不要一直闖禍好不好!"

講歸講,三天還是得看他來報到一次,當然,兩個一起來。

久而久之,老人跟他們兩個也慢慢熟識了起來,

有時候,老人問到他:他為什麼整天要打架阿,這樣讓人擔心真的好嗎?

只見他望了望四周,看到女孩不在附近,偷偷的跟老人說:

「我也不願意阿,要不是平常太多豬哥一直盯著她看,我才懶得每天惹事生非!」

他的語氣好像是說打架哪有那麼好玩的語氣,還一邊比手畫腳的說誰家的誰誰誰是大豬哥,誰誰誰是老色龜,

聽的老人都不禁笑了出來,這人還真的跟著傻子一樣。

「而且...而且...」男孩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平常打架時的威風,讓老人的耳朵更加貼近男孩,讓他好說出秘密。

「而且...這樣她才會陪著我...」男孩說這句話的時候,頭壓的好低好低,但是他的耳根都紅了,還是藏不住的害羞。



「真是個傻子!」老人邊說,嘴角還留著當時的笑意。

我和阿梅都露出了微宛的笑容,年輕真好阿。

點了一支菸,老人繼續說道:

其實那個男孩比女的還要聰明,這點大概只有男孩本身跟女還知道而已,

他們的家長都認為,男孩是一個扶不起的大朽木,雕不起的大阿斗。

男孩每次拿到的考卷,總是紅字一堆,滿江紅的考卷,當然比不上女孩的好成績,

可是細心的女孩,總是能發現男孩的別有用心。

「你這次,考的比我還高,為什麼不好好寫呢?」女孩在背後,看著男孩手中17分的考卷。

「妳在那邊說什麼啦,我怎麼都聽不懂啦!」男孩發現女孩來了,把考卷揉一揉,往口袋裡塞,卻被女孩提前一步截到。

「把選項從後面顛倒寫回來,你明明就是97分,為什麼不好好考!」女孩有點生氣的看著心虛的男孩。

「阿呀!反正妳好就好啦,不要管我啦!」男孩很兇的搶回考卷,但考卷上,卻有一滴莫名的液體。



那是女孩的淚。

從那天之後,女孩沒有再跟男孩講過話,

男孩受了傷也是一個人去醫院,

受了傷的他,擦藥也不會喊痛,看在老人的眼中,男孩似乎是碰到了什麼困擾。

在老人慢慢的開導下,他說出了那天發生的一切,

「她是一個很用功的人,我不想因為我比較聰明,就去搶了應該屬於她的丰采」

「反正我的臭名遠播,成績好也是沒用,還不如把所有的好處都給她算了」男孩說著他的大道哩,老人很不以為然。

「比起你的犧牲,她更想看到的,是一個用功的你,是一個好的你,不是嗎?」

「比起整天打架惹事的你,會讀書的你更受的重視吧。她傷心的不是你不認真,而是你可以變好但是卻不學好」

老人的話,似乎是敲醒了男孩一樣。他點了點頭,說他知道怎麼做了,然後高興的朝老人揮揮手跑回家裡去。

過了幾天,老人都沒有再看到男孩,直到他覺得,怎麼"受傷周期"到了還沒看到人的時候,

遠遠的,走了過來。



兩個人,手牽著手走了過來。

當然,是男孩跟女孩。

當然,男孩身上掛著許多傷口。

當然,女孩還是一直說著那套"鄰居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受傷"的老梗。

當然,這一切都像是沒有變過。

除了,





他們是手牽著手一起走過來。



老人問他怎麼又受傷了,只見他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張滿分的考卷,

「這是讓我們合好的東西,也是讓我受傷的原因。」

男孩說當成績揭曉的時候,他拿著考卷,向女孩說道:

「這是我的答案,我以後,不會再做那個你討厭的人了」

「她竟然罵我笨蛋!我到底又哪裡惹到她了,不過她表情有變好是真的啦!後來我們下課又一起來這裡了c

老人先是笑了這個眼前的傻子,後來又問他怎麼受傷的,

「你想一個平常考試整天都在搶最後一名的人,後來突然考一個嚇死人的成績,你會怎麼想嘛?」

老人想都沒想,直接說"作弊嘛"

「對阿,他們就一直說我作弊阿,從頭到尾只有她是站在我這邊的,反正她知道就好,我被打也甘願」

「被打這條路是一定要的,等過一陣子他們就不敢說話了,我會證明我是塊料子」

感覺現在,好像是男孩在對老人說教一樣,

「我不打架了,我跟她約定好了。以後來醫院大概也只能跟你聊聊,沒辦法讓你幫我上藥了」

男孩笑嘻嘻的對老人說,老人還用力的拍了他的傷口,男孩的笑臉馬上揪成跟顆包子一樣。

難怪他打我的時候一點力氣都沒有省到,原來以前就這樣了。

傷口包紮完了,話也聊的差不多了,天也暗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老人送他們到門口,走的時候,男孩叫老人耳朵靠過來,這是他第二次跟她說這麼重要的秘密。

「我...今天要跟她告白,祝我成功」

講完男孩就蹦蹦跳跳的勾著女孩的手回家了,沿途還聽見女孩抱怨病人還麼過動。

男孩在夕陽下,回頭對老人使了一下眼色,老人也回他一個。

「真是相愛的一對,他們在一起一定會白頭偕老」老人撚熄了手上的菸,緩緩吐出肺中的空氣。

我感覺,一段苦澀的故事,現在正要開始。

因為老人的眼框,又開始泛著淚水...



「既然他們這麼好,又怎麼了?」「那跟這顆櫻樹有什麼關係?」阿梅的問題,直接問到要害。

老人嘆了很長的一口氣,吐完堆積胸口的鬱悶,又點了第二支菸。

「就在同一天,過了幾個小時後,我又看到他們了。只是,這次的情況,已經不是我能想像的...」

「如果醫院的技術還夠,可能還救的起來...但是,我們只是個鄉下小醫院阿!」

老人的臉很悲憤,似乎在責怪當時他的無能為力。

「那天,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平時男孩的手下敗將,找了一群不知道哪裡來的小混混,他們每個人都帶著各式各樣的武器...」

似乎預告了,等等即將發生的悲劇。

「別怕,我會保護妳的。」這是男孩,可以開口的情況下,最後一句話...



「男孩被打成植物人,沒有再恢復的可能了。」老人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

手上的菸,看的出來,他在顫抖。

阿梅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前一分鐘還是這麼開朗的男孩,下一秒鐘卻成了不算是人的東西。

我則是兩手緊扣,感嘆真是造化弄人。

「他其實可以不用這樣的,可是他卻為了那個該死的承諾,犧牲了自己的未來。他到底懂不懂事情的輕重阿!」

他到被打倒在地上抽搐,都沒有還過任何一次手,就為了那個不打架的承諾,傻孩子。

老人越講越激動,他咳了很多聲,阿梅過去幫他拍著背,卻被他的冰冷的身子給嚇著。

老人緩了緩氣,繼續說下去...

當他看到女孩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一些不妙,

他不可能放女孩一個人這麼晚過來這裡。

而且女孩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等他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男孩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他能及的最大限度了。

「你為什麼都不還手,為什麼不還手,為什麼...」

這是男孩在送到醫院的時候,女孩一直在重複的一句話。




變成植物人的男孩,老人當然義不容辭的收留了他,

男孩的家人表示沒有足夠金額可以付,但老人仍是一句話就承擔下他。

而女孩,變成了醫院最常出現的人。

聽說女孩,考上了護專。

而且放棄可以大好的前途,選擇當護士。

當她有空的時候,最常待的地方,也不是家裡,而是醫院。

她的家人也一度想幫她找尋對象,但她微微笑的說了:

「我正在等我的對象醒來」

這句話,讓大家都放棄介紹了,也讓大家都紅了眼框。

每天,她會跟男孩聊生活週遭所發生的一切,

包括今天誰又搞笑了,誰當選總統了,那個不會唱歌的人又出第二張專輯了等等的話,

她總是把笑臉掛在嘴邊,擔心放在心裡。

只有她還會傻傻的相信,男孩終究有康復的一天。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女孩畢了業。

以第一名的成績,從知名護專畢了業,

她也沒有多想,婉拒了大醫院的邀約,選擇回到家鄉的醫院工作。

因為這裡,才有她想要的一切。

那天,她從學校旁邊的花市,買了一盆插著櫻花的盆栽,慶祝她自己的畢業。

老闆看到有人拿櫻花的盆栽,還覺得很稀奇,

「小姐,會種嗎?櫻花是很難活的,尤其是在台灣,這不適合它生長的環境,要活下來是相當困難的」

老闆想要介紹其他比較好種的花給她,但她卻堅持要種櫻花。




「他的病,跟櫻花一樣,要好好的情況幾乎是不可能,它跟你很像,不是嗎?」




從此,醫院的後方,多了一株小小的櫻花枝。

"如果這顆櫻花能夠開花,你就可以好起來;如果它一直不開,那我們就一直等吧..."


在老人的安排下,她幾乎成為她的個人專屬護士。

每天所有一切都是由她打理,感覺...就像一家人一樣。

當然男孩的家人會感到很愧疚,耽誤了一個好好的女孩的年華歲月。

但她仍是微笑以對,並且當他們是自己的家人一樣,從一開始的叔叔阿姨,到後來的爸媽,兩老也都聽習慣了。

對於這乖巧的女孩,只能祈禱男孩能早日好起來,迎娶這等待他許久的美嬌娘。



櫻花樹越長來越大,而男孩始終是沒有起色。

女孩也漸漸的成為一位女人,

她每天做的事情依舊沒變。

拿起報紙,念起當天的新聞給他聽。跟他說櫻花又長高了一點,快要可以到開花的大小了。

你的病呢?是不是跟櫻花一樣,漸漸的在好轉呢?

隔壁的大嬸,前幾天嫁女兒了,

她那天真的好漂亮,穿起新娘子的白紗,手裡捧著花束,笑的好燦爛,

你呢?

什麼時候要來娶我呢?

我一直都在等你,你知道嗎?

你再不來,我都要變成老太婆了,

到時候,就真的只有你要我了,

你怎麼都還不醒來阿...



一滴淚,悄悄的滑落在床邊,滴濕了被單,

淚的主人,轉過身走向外面,試著平復自己的情緒。


另一滴淚,無聲的滑過臉龐...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看見...



「櫻花樹已經跟一旁種的松樹一樣大了,怎麼都還不開花阿?」這是醫院裡面的人,最多也是最大的疑問。

「你一直不開花,大木頭的病要怎麼好阿」她仍然每天的固定幫櫻樹灌溉,施肥。

也每天的固定精神轟炸那顆櫻花樹,但它就是不開花。

男孩還是跟以前一樣,動都不動。

漫長的等待,漫長的希望,

感覺到了最後,再長的等待,也是惘然。

等到了最後,感覺只換得一場空。

很多人勸她趕快嫁了算了,不值得為了一個不知道會不會清醒的人而把自己的未來拼下去。

也有很多的醫生毛遂自薦,男孩的家人更是勸她早一點嫁掉,不要再為了他兒子懺悔,

畢竟是他兒子沒有這個福分,可以娶得美嬌娘,

她已經盡了她的所有一切了,該是讓她自由的時候了,

每一天她都要接受這樣的灌輸,只有老人還抱持著希望。

「他一定會回應你的,等待吧!櫻花不是也還沒開嗎?」

老人的話,是最後讓她等待的動力,

只是老人一直沒跟她說,


這櫻花,在這裡的這種環境下,是一輩子都不會開花的。

老人不說,是因為她不忍心看到女孩哭泣。

也不忍心,戳破這個僅存的希望。




「你告訴我,我該繼續等你嗎?面對一個說話不會回應的人,我每天對你說的,你真的有聽見嗎?」

「為什麼你始終還是都沒有反應,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她哭了,她趴在他的身上,放聲的哭泣。

他,也靜靜的落淚了,只是,始終沒有人發現罷了。



這天晚上,蟬鳴的特別大聲。

值班的她,被這蟬鳴吵的睡不著,

所幸,下床走一走,想去看看男孩,

一到了病床外,房門還沒打開,







片片櫻花花瓣,從門縫下飄了出來。

她忍住手中的顫抖,轉開了門的把手,

迎面而來的,是風遍地的櫻花瓣。

窗戶沒關,月光跟著櫻花花瓣,一起飄進來病房,

整間病房,感受不到任何的夏意。

是春天,整間房間充滿了春天的感覺。

而那人,在月光下,彎著腰,做出半鞠躬的姿勢,向她邀舞。

淚水,就像止不住的泉水,滾滾而下。

她緩緩的走向他,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緩緩舉起握住她的左手,右手則放在她的腰間。

隨著天然的月光,譜成最動聽的華爾滋,兩人在月光下旋轉、搖擺,交錯的舞步,趕走病房的寒冷。

這是女孩,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櫻花瓣仍不停的開,不停的落,在兩人的身邊,盡是如同童話般的場景,遍地櫻花。





「不要再等我了,好嗎?」男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嘴角,依然帶著當時純真的微笑。

當他一說出這句話,聰明的她,立刻就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都已經成為成熟的女人了,而他,卻怎麼可能維持當時的樣貌不變,

「我...我好愛你,你知道嗎?」一滴淚,默默的流下。

男孩笑了笑,不說話。

「我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止不住的淚水,傾巢而出。

男孩笑了笑,不說話。

「我們約好,如果有下輩子,我去找妳,我不要妳再這麼辛苦了。答應我,好好過,我們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男孩還是笑笑的,輕聲的在她的耳邊訴說,



就那一刻,多麼希望,這舞能跳一輩子不停止,就這樣手牽手,直到永遠...

「下輩子,你要來找我,一定要找到我。」女孩抬起頭來,用他最喜歡的微笑面對著他。

再不甘心,手,終究還是要放;再放縱自己,淚,終究會乾;再不願意,夢,始終要醒。

只希望,這一幕,不要在醒來之後,完全的消失。

男孩的手,男孩的微笑,男孩在臨別前,給女孩最後的一個吻。

這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306病房的人顯示沒有生命跡象了,快找人看看發生什麼事,還有人手嗎?」一大清早,護士長急促吩咐著大家。

每個人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病房外,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狀況,

院長也在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他馬上就趕到了病房,


一打開病房房門,窗戶是開著的。


遍地的櫻花,散落滿整間病房。



而他,走的很安詳,

眼角像是有著未乾的淚。但,那表情,不是很痛苦。

他是帶著一抹微笑,離開了這人間。



在院長之後,她也趕到了這病房,

在得知他已經離開人世,她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一雙已經哭紅的眼睛,又再次覆上了一層濕潤。

「院長,我昨天看見他了,他笑的好燦爛,我跟他在月光下漫舞...」她靠著老人的肩膀,泣不成聲的訴說昨天夢中的經歷。



但是,有一件事,可能只有院長有發現,

她的口袋,還有一兩片櫻花的花瓣,

綻放著昨晚的月光...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們越過時空相見;


每一分鐘換成一年,哦究竟能有多少纏綿。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們忘了還有明天;


忘了保留一點時間,哦好讓這種感覺永遠。


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醒來妳已了無蹤影;


再回到夢裡,夢已不相連。哦...愛妳...


似夢似真 轉眼改變 夢已不相連」


老人口中哼著的歌,唱出心中的苦澀。

歌聲不好聽,但是卻還是讓我淚流滿面。

流淚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唱的真的很難聽,而是歌詞的意境,真的是太符合現在我的心情了。

老人哽咽的唱完了歌,點了一根菸,

嘗試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說完接下來的故事...




那顆開完花的櫻樹,就像是棵老樹一般,

整顆枯萎的縮在後院,似乎它好像已經釋放完所有的力量,奄奄一息的。

「你真的盡力了,真的。」老人走下去,拍拍那顆櫻樹,似乎對那顆樹有著說不完的感謝。



聽到這裡,我們三個人都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阿梅已經把我的衣角整個給都哭濕掉了,上面還有她的鼻涕。

「最後呢?故事的最後,總還是會有個好的結局吧?女孩呢?」阿梅鼻音重重的,問著老人。

老人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煙盒,

抖了抖,抖出最後一枝菸,點燃了它,也為這個傳說,做下最後的結尾。




在男孩走了幾天後,女孩突如其來的生了場大病。

一向健康的她,竟然會得到連老人也不知道的病,

由於病的太突然,大家一開始也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只能看著女孩一天比一天難過,一天比一天嚴重。



就在得病的三天後,她跟著男孩,一起去了另一個世界。

關於她的病,有太多太多的傳言,

有人是說她放不下這段情,選擇跟他一起走完這段人生的路。

有人說是男孩來把她一起帶走的,

甚至還有人說她是吃藥自殺死的,

各種傳言越傳越離譜,但始終是跳脫不出跟兩人之間的關係。

死後的兩人,在家長的同意下,將肉身焚成了灰,一起葬在這顆櫻樹下,

算是她們從出生就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的象徵。

女方的家長,也沒有怪罪男方將自己乖巧的女兒給害死,

只說這是上天的安排,兩人註定不分離罷了。

如果有下輩子,還是要一起當親家,

完成這輩子,沒有辦法完成的夢想...




而關於櫻樹的爭議,越演越烈。

即使是很美,但是眾人對櫻樹在夏天綻放,還是抱持著恐懼的心態。

「據說要是櫻花在夏天盛開,就代表這個村子可能會有一場可怕的瘟疫正要產生」

「就是阿,說不定是有什麼鬼怪之類的東西來到村子,附身在櫻樹上面」

「八成是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這樹還是要趕快處理掉」

「那女的,說不定就是被這櫻花樹剋死的,聽說她三天前夢到櫻花樹開花,三天後就得病死了!」

「不行,這實在是太危險了,一定要告訴村長,趕快處理這件事情!」

各家各戶七嘴八舌的說起這顆樹的一些可怕的傳言,

其中當然有人知道這顆樹真正盛開的原因,而且強烈的游說大家不要動這顆樹,

但是那畢竟還是少數人,村民的恐懼,遠遠大過了傳說的感動。

「這是在我醫院裡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誰敢動就試看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老人。

在老人跟醫院的人強力的保護下,櫻樹總算是得以活下來。

但是村民採取的行動,慢慢的逼退那些櫻樹的支持者。

他們不再來醫院看病,也不接近這個地方,

不販賣東西給支持櫻樹的人,

漸漸的,支持者越來越少了。

他們不是不支持,而是不得不為了生活,而選擇沉默。

老人可以明白他們的苦衷,他把醫院給關了,

所有的人也被他請退了,只剩他一個人,陪著那顆櫻樹,陪著那對成雙的靈魂。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不曾間斷...



「每年櫻樹,都還是會再盛開一次,很少人知道,那一天,曾經親眼目睹奇蹟的人,都會聚在一起,一起懷念當天的盛況」

「只是每年的人越來越少,後來,只剩我這老頭子了。」老人撚熄了手上的菸蒂,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只見他伸了伸懶腰,將雙臂展開成大字型,享受著迎面吹來微微的風。

在老人精采的故事下,不知不覺的天也漸漸暗了下來,

太陽很早就提前下班了,取而代之的,是又圓又大的月亮。

「至少今年,我不是一個人觀賞。」老人手扠著腰,忽然的說出這句話。

我們兩個還在想,是哪一個醫院的服務人員回來陪老人一起觀賞時,



一片粉紅色的花瓣,慢慢的飄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頭一看,整個人就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呆在那裡。

阿梅轉頭看我這麼吃驚的表情,也抬了頭一看,

接著,又一個傻子加入了我的呆滯行列。

只有老人,他閉著眼睛,似乎是在享受那清風所帶來的櫻花香,吹拂到他的身上,像是隻溫柔的手,輕輕撫摸。

「今天,就是那一天,那特殊的一天。」老人看著眼前的景色,感性的說了這句話。

我幾乎不敢相信,一早來看到的那棵枯樹,現在竟然生氣蓬勃,每一枝枝幹上,都開滿了粉色的櫻花。

隨著強而有力的風呼嘯吹來,那櫻樹竟沒有半點的搖動,但樹上的櫻花,卻隨著風,落了滿地。

那景象,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是我看過最美的景了。

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其他的景色,取代它在我心中的地位。

「這就是了,我看到的櫻花景,跟我說的一樣吧,滿天滿地都是櫻花,飄阿飄的飄滿整個醫院」

阿梅興奮的圍繞著數跑跳,像是回到當時第一次看到櫻樹的景象,而她,彷彿就回到了童年一般稚氣未脫。

我跟老人看著她的淘氣,不約而同的微笑了起來。



幾個小時後,當櫻樹落下最後一片花瓣,

整個樹又像死了一樣,一點活力都沒有,跟剛才完全可以說是兩顆截然不同的樹。

要不是我今天真的親眼見到這景象,我一定會說這只是個傳說罷了。

但是,我的的確確的,看到了夏天所綻放的櫻花,也同時見證了,一段淒美的愛情。



我跟老人打了聲道別的招呼,很感謝老人這麼詳細的述說這個故事。

也感謝他,讓我看到了,此生難忘的美景。

老人跟我說,他從沒有向人提過這件事情,

也許是因為他老了,該找一個年輕人繼續繼承這個傳說,進而託付給我這個故事。

也許是他看到了阿梅的純真,勾引出這段回憶。

他要我回去轉告那些村民,樹他還是會繼續的守著,

只要它每年都還會綻放一次,每年都還會紀念一次屬於兩人的日子,那他將繼續守護這個傳說,直到永遠。



在採訪完之後,我並沒有去村長家,

而是在阿梅的家借住了一天,

一來有客人在,阿梅的媽媽會比較不好意思罵阿梅,算是我今天還她的一個人情。

一來是我實在不曉得,要怎麼給村長、給報社一個交代。

那天晚上,我閉上眼睛,那櫻花落下的景象,不停的佔據我的腦海。

當下,我做了決定...


隔天,我向阿梅跟她的母親打過招呼,準備前往報社。



前往報社辭職。

我沒有辦法違背報社,卻也沒有辦法違背自己。

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離開。

我踏出村莊,阿梅問我:你還會再回來嗎?

我只對她笑了笑,那笑容中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一定還會再回來,回來看那櫻花綻開!

















其實有件事情,我還是沒有跟阿梅、跟老人說,

我怕說出來,他們會以為我入戲太深,或是中邪之類的。

但是,我真的看的很清楚。

在那天櫻花紛飛的晚上,我在滿天的花海下,

看到了兩個人,在其中翩翩起舞,

那男的看起來很害羞,頭一直低低的,但是嘴上始終掛著微笑。

女的則是對男孩甜甜的笑著,臉上也是藏不住的羞澀。

在月光的帶領下,兩人在櫻花海中漫舞,直至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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